科斯与我的和而不同处
信息来源:搜狐博客 2013-12-07 01:40 knroman
那是一九八一年我推断中国会转走市场经济的路,肯定的!当时所有行内朋友都反对这推断,劝我不要发表,有些甚至认为我会为此弄得身败名裂。我不是个要博取声名的人,但当时提出的推断理论那么完整——同事巴泽尔说半点瑕疵也没有——而推断如果不肯定不能被事实推翻,即是没有假说,所以决定发表,把自己的名字押上去了。
今天回顾,当年我能准确地推断中国改走市场经济,原因主要是一个。那是当时的中国只有一个庞大的利益团体:那以等级排列权利的干部集团。如果当时还有一两个势均力敌的利益团体,我不会那么幸运,想来不会有胆写什么推断中国的文章。今天看,中国的改制及跟着的震撼发展,将会是人类历史非常重要的一章,而我竟然能在一九八一年推中——连好些细节也推中——免不了有点高傲之情,要夸夸其谈一下。
如果同学们能找机会细读当年我发表的《中国会走向资本主义的道路吗?》,会发觉写理论的第三节很完整,而指出局限转变的第四节是有着足够的观察的。同学也会发觉,在该文我提出的制度转变理论的基础,主要是科斯一九六○年发表的《社会成本问题》,也即是后人认为是科斯定律的出处。
科斯之错比他的对重要
科斯当年推出不管资源使用的权利谁属但要有明确的界定,是神来之笔,但跟着假设交易费用是零却是失误。然而,上文的分析显示,我从他的失误推出的理论或假说的含意却是重要的收获。科斯常说,今天被认为是对的理论,到了明天会被认为是错了。我自己的经验是从科斯错的地方学得的远比他对的地方为多。这可见思想的重要性不能以对或错作衡量。科斯的思想有创意,有深度,而更为重要是与真实世界有关连。这些是我心目中一个伟大的经济学者必备的条件,但要这三者合并才作得准,所以非常罕有。
不久前在为芝加哥写的科斯颂辞中,我提到交易费用与权利界定是有着正数的关系,即是说交易费用愈高,愈需要有权利界定才能达到资源效率使用的效果。巴泽尔读到,爱之,建议交易费用与权利界定可能是一个钱币的两面。巴兄可能对,但我不敢同意,因为交易费用是非常复杂的学问。钱币两面之说有趣,可惜是深学问,而巴兄和我皆老了,要让年轻的同学想下去吧。
科斯与弗里德曼之争
转谈科斯与我和而不同的第二方面,是跟科学方法有关的。上世纪七十年代,科斯与弗里德曼在科学方法上出现了争议,我在中间作了一些调解,但问题复杂,而他们互不相让,就不多说。
是多年前的往事了。今天依稀记得,弗里德曼在他的一篇大名的、一九五三年发表的题为《实证经济学的方法》中,说了类似如下的一句话:理论是用以推断还没有发生的事。科斯的立场是:不知是什么经济理论无从解释。我认为他们两个都对,但彼此不明白对方的意思。
科学方法上有一个「否决前事的谬误」(fallacy of denying the antecedence),中学生也应该知道,但可以变得很复杂。说有雨天上一定有云,含意是没有云一定没有雨。这里「有雨」是「前事」,说没有雨一定没有云是错的,称「否决前事的谬误」。经济科学方法的大辩论起于老师阿尔钦一九五○年发表的一篇引用自然淘汰的文章,十分精彩,六十多年后的今天该文还是经济科学方法最好的作品。阿师的要点是:假设个人争取利益极大化是否真实无关重要,因为淘汰下来的生存适者是证实着该假设是对的。阿师是说,认为该假设不对所以结果也不对是犯了「否决前事的谬误」。
关键词:
科斯